是夜，孫宅。

孫德利躺在床上疼的只哼哼，大夫雖然給他抹了藥，熱毒豈是那麽好清的，且要疼些日子呢。

伺候的小丫鬟累了一天，早就困的不成了，就想著把去休息的孫德利媳婦叫醒了換換班，剛走出屋子，便見院子的樹旁幽幽似是有一團火在半空中來回晃著。

“鬼呀！”小丫鬟嚇得“嗷”地一聲，轉身便進了屋子，一下子便撲到了孫德利的身上，叫到，“老爺呀，外面有鬼呀！”

孫德利的後背一片燙傷，哪裏禁得起小丫鬟這百十多斤的磨磋，“嗷嗷嗷……”一片慘叫。孫宅的人也只剩下孫德利媳婦和一個老婆子，聽了這接連的慘叫，齊齊起了身。開了門，不期然的也看到了院子裏來回游蕩的一團火，孫德利媳婦當即便嚇暈過去了，老婆子顫顫巍巍的沒敢再動，只縮在屋子抹著眼淚。

孫德利好不容易把丫鬟從自己身上拽了下去，聽了屋外的慘叫聲，又見了丫鬟的神色，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硬撐著身體踉蹌到了門口，看見院外的情景也嚇得不由跌坐在地上，直瞪瞪的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動，冷汗淋漓。

就見這一團幽光忽上忽下，忽遠忽近，忽明忽暗，在孫宅裏逗留了好一陣之後，才忽地一下子便沒了。

即便是這樣，孫宅的人也沒人敢再出門，直到東方微熹，街道上漸漸有了人聲，孫德利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，從地上爬了起來，踉蹌到了床上便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
如此這般，在接連的三天裏，孫宅日夜不安，不是屋裏憑空多了馬蜂，便是飯鍋裏出現了活老鼠，喝水嗆到，吃飯硌牙，半夜屋子或者院子裏咯吱咯吱作響，屋上的瓦片毫無征兆地掉下來砸了他，上個茅房都能掉茅坑裏。

尤其是到夜裏，一團火光時不時的便在院子裏冒出來，飄飄蕩蕩的在外晃悠。

孫德利媳婦那麽賢惠，連孫德利在外沾花惹草都沒說出個不字的人，也終於忍受不了了，對著孫德利哭號道：“當家的，你不就是和侯李氏不清不楚的麽，如今滿縣城的人都知道了，你還留著臉面做什麽。侯三這是死了也不甘心，就是要你低個頭，你就低頭吧！你就聽了老神仙的話，誠心實意的寫了懺悔的信燒了得了！要不……要不你就休了我吧，我……嗚嗚，我可不想嚇死了！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！”

孫德利早就沒了初始那麽堅定的信念了。他自負聰明，就是怕有人詐他，把院子屋子盯的死死的，一家子幾個人夜裏都不眨眼睛，卻不想那團鬼火每次都是突然間出現在院子裏，有時是一團，又是有分了兩團，時聚時散，這還真不像是人能做出的假。

他也不由忐忑起來。難道真的是侯三的鬼魂作祟？難道那個老神棍說的是真的？

慘白的臉上一片頹喪，卻還是咬牙說道：“你個潑婦，想滾就滾，老子低什麽頭？老子正大光明。”

他媳婦聽了這話，哭號著跑了出去。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鬟齊齊也跪倒在地上，滿臉涕淚地哀求著：“老爺呀，您把我們賣了吧，我們……不想死呀。”

“滾！都滾！”孫德利一個枕頭扔下去。兩個仆人見老爺似是要發狂一般，不得已只得齊齊躲了出去。雖然天色還亮的很，但是幾人都不敢再出屋，瑟縮著團在了一間屋子裏。

不多時，大門被拍得啪啪作響，屋內的幾人都成了驚弓之鳥，誰也不敢出屋。好一陣之後，大門外傳來一道聲音：“東家，孫東家，我是郝東，食鋪掌櫃。你快開開門呀，我有事要說。”

幾個女人聽了這喊聲，才松了口氣，兩個下人結伴出了屋子去開門。

郝掌櫃也不願意來，早就聽四鄰說了孫宅不大安穩。可是，這是自己的東家，東家要是倒了，自己這個掌櫃的也就做不成了，孫德利雖然刻薄小氣了些，但終歸沒克扣自己的薪俸，也算是不錯了。怎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東家敗落了不是。

孫德利這些日子被磨磋得早沒了精氣神，身上帶傷，吃不好睡不好，兩只眼睛浮腫，眼下一片青影，兩頰瘦的顴骨髙突，頭發淩亂。這哪裏還是那個精明的孫德利，簡直成了瘋子麽。

郝掌櫃的戰戰兢兢地進了孫德利的屋子，見了他這樣子心生不忍。行禮後，挨在床邊坐下，輕聲說道：“東家，您且放心好了，聽說咱們大人定案了？”

“定案？不是一直沒定下來麽？”

“據說封山去自首了，說侯三是他殺的。他說他喜歡王柳氏，見了侯三心懷不軌，一生氣就用石頭砸了侯三，沒想到侯三竟然死了。一開始說是大人也不信，這不是這些天一直破不了案子，上面府衙裏估計是來人訓斥了，又加上封山死不改口，大人都行刑了，還是沒改口，所以，已經讓封山簽字畫押了。”

孫德利皺著眉頭問道：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

“那些衙役這兩三天總也沒出來巡查了，我偷偷地問了趙峰和王啟，把他們灌醉了套話套出來的，東家放心，我知道深淺的。我還套了好幾個人，一句兩句的拼湊出來的。”

孫德利還是很信任郝掌櫃的，聽了這話，深深地籲了一口氣：“那就好！那就好……”

郝掌櫃躊躇了半晌，還是勸道：“東家，您這院子裏這麽折騰也不是個事兒，您還是聽了老神仙的話吧。咱們整個縣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的，說什麽的都有，要是再傳揚到外面去，這……，咱們這食鋪可就……”

孫德利聽了這話，臉色倏忽一變，雙眼瞇了瞇，某些東西閃爍著，語氣輕忽：“的確是不能再傳了……”

郝掌櫃的聽了這話，也歡喜起來，問道：“老先生說要用牛乳，想必東家沒有準備，小人這就去買去。”

孫德利微微點了點頭，郝掌櫃的滿心歡喜的走了。不多時便抱著好大一壇子牛乳來了，放到了桌上，笑道：“這是我從街頭的老牛家買來的，怕不夠，特意讓老牛頭多擠了點兒。”

孫德利見了這壇子，有聽了這話，臉色不見好轉，反倒更陰沈了。這意思是自己的罪惡太多了？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